奥斯陆

也许在下一个明天。

【贾正】《第五年的梦》(九)

黄明昊转而拉着朱正廷的手在经纪人气得舌头打结的你你你中离开。

走廊外,他还能听见经纪人大嗓门的谩骂声,还有随后赶来的助理的陪笑声。成员们有的留下来陪范丞丞,有的慌得跟了上来。丁泽仁解决了打车的问题回到包间正好遇上要离开的黄明昊。

刚挂断的电话还有些懵,看着黄明昊拉着朱正廷的手,他大概猜到了。堵着人两秒用来思考包间内的场面,最后打量了两人一眼错开身说了出租车车牌号。

黄明昊点头说了声谢了,拉着朱正廷下楼找到出租车坐了进去。后面想跟上的黄新淳被拦下,丁泽仁眼神复杂,“别去。”

别去。别拦。既然已经决定了伤人伤己。能将范丞丞从受害者中摘出来,那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走到现在,七八年的时间过去。谁对谁错,无法说清,黄明昊和朱正廷,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朱正廷挨着车窗坐,与黄明昊中间隔了一个成年男性的距离。

狭小的出租车内,除了司机问了声去哪儿便没人开口。

两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长达十余分钟,
黄明昊摇下车窗,风吹过眼角,带着一丝傍晚的热浪。他说,“你有几分认真?”

朱正廷缄口不言。

他只当有外人在,碍于身份无法开口。下了车,朱正廷站在小区门口正对着黄明昊,那意思就是你不用送。

黄明昊将衬衫领子又解了两颗,从朱正廷身边擦肩而过,站在大门刷卡器前冲他扬扬下巴。
“走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区路上,中途还遇到了几个娱乐圈的老面孔。

拐过公园迈入小区楼盘间的小道,路上没了他人,黄明昊转身走向他,几步之遥时停下,眼光闪烁,“你有几分认真?”

朱正廷退了两步,拉开距离。“重要吗?”

黄明昊滚动着喉咙,嗓子眼干得发紧。朱正廷又说,“今天你叫我来,不就是想我当着大家的面说我还在乎你吗?”

你不就是想,断了范丞丞的念想吗?
所以,我有几分认真重要吗?
不重要。你不过是想要证明属于过你东西,你不要,别人也不能得到。

他的眼神没有半点含糊,黄明昊感到一丝凉意和害怕。他怎么就忘了,朱正廷是个高手。若是去演戏,他定要包场为他点赞。他点点头,语气几丝无奈和阴冷,“好。朱正廷。你够理性。”

他还想,如果那时是真的。如果自己没有女朋友。他差一点就想把牵着的手带回了自己家。

可他终究是不该想的。不是他的。永远不会是他的。
他不该想朱正廷也许会因为几句话回心转意。
也不该想,这几年的空窗隔阂能在只言片语中化解。

这一次,他让朱正廷走在了前面。吹过他发梢的风又掠过自己的眼角。

怎么就,那么酸涩呢。

到了楼下,朱正廷说自己上去就好。黄明昊不依,半是开玩笑半是揶揄的语气,“怎么,金屋藏娇了?还不能让我上去坐坐?”

朱正廷扫了他一眼,进了电梯。他站在电梯最里面,看着跟上来的黄明昊没有去按楼层。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了。可黄明昊无所谓,凭着上次来的印象按了。电梯门合上,朱正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黄明昊。”

这久违的语气和称呼,让他有些意外。

电梯门开了。黄明昊率先一步走到门跟前等着朱正廷开门。

朱正廷没有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门打开,一室亮堂,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男人挽着袖子,脱口而出,“回来啦,正廷。”

语气亲昵,言辞关切。

黄明昊与他四目相对,气氛凝固。深深的看了一眼穿着家居服的人,太多情绪从他身上刮过最后只变成一句气音。

“哈。”他最后看了一眼朱正廷,从靠着的墙上起来,双手做无辜状。“原来如此。”

黄明昊没有进屋坐坐。就连一句再见也没能好好说说的走了。

朱正廷进屋关了门坐在沙发上,安糸不甚在意的在屋内走了一圈,手指摩挲着下巴,“他就是你以前喜欢的人?”

不等朱正廷回答他又来回走了一圈,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客厅里来来回回有着顺不过气,“不解释一下?”

朱正廷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卷起秀丽的弧度。“解释什么?”

“你真是不坦率。”安糸终于停了下来,站在他对面,弯下腰从上而下的看着他。“我当初同意让你回国是想让你找到做手术的勇气。”

朱正廷有些心虚的往后躲,抱着抱枕隔在两人中间,“我知道。”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有些生气,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朱正廷将头埋进抱枕里,发出的声音沉闷凝重,“他有女朋友了。”

他有女朋友了。有了安定的生活,大好的前景。他会继续站在舞台中间跳舞,也会在不远的将来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宝宝。

朱正廷想着这些抬起头,对着安糸有些嗔怒的脸笑笑,“我这糟糕的人生已经开始,何苦让他同我一起难过。”

安糸双手抱胸的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凝重难看。过了一会儿他起身从朱正廷的卧室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当着朱正廷的面将里面的东西抖出来。大大小小的白色瓶子跌落在客厅。声音被厚重的毛毯吸收掉。

朱正廷眼神慌了一秒,做出了一下想去捡的反应又缩了回来坐好。

“这些,都是我从你卧室里翻出来的。”将盒子扔到地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有很多药不是我开给你的。你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没告诉我,偷偷去了医院。”

朱正廷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冲着他眨眼,“对不起,但现在你不都知道了吗?”

安糸感觉自己一拳打进了棉花团里。他最拿他没办法的就是朱正廷永远温温和和的态度,无论是他第一次在医院遇见他被告知情况不太理想时,还是被确诊恶性肿瘤的那一刻,他的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异国他乡,同为中国人,他对朱正廷上了些心,看到结果那一刻,他看了眼孤零零的坐在自己对面的朱正廷,又看了眼门排队的人。两人结伴,三五成群。

无论怎样的人,来医院那一刻,总希望是有人陪伴的。有人陪伴,一起祈祷,好像痛苦就能减半。而他没有。就一个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那儿。身姿挺拔。

他问他,“你的家人呢?”

他摇摇头,目光平静。好像这场噩耗与他无关。他说,“医生,你直接告诉我吧。没关系的。”

从宣告这场噩梦开始到他离开结束,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安糸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该说你不怕死,还是太怕死?”

朱正廷喝了口水润嗓,说得轻而缓,“都是。”

谁又不怕疾病和死亡?
抱有遗憾的离去和痛苦的活着。
他都怕。

朱正廷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安糸明天便会带他去重新检查。

闭上眼熬了两三个小时,终于入眠却在半夜四点从梦中挣扎着睁开眼。头疼欲裂。掀开被子,双腿颤颤巍巍的走到客厅接了水,囫囵吞了药。

眼睁睁看着天慢慢亮了起来,他索性打消了再睡觉的念头,起来将粥煮上,刮了胡子,洗了头。吹风机吹过,抓在手里的头发稀疏,曾经一头浓密柔顺的头发,现在即使染了色在灯光下却依旧枯燥发黄。

他又想起了化疗的过程。他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只有恶心。只是想到,胃便会跟着难受。

而他不得不再次去检查,然后接受化疗。

看着镜子里自己深凹的眼窝,忍不住手指抚摸了两下。

他不知道自己的皮囊,还能维持多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多久。安糸只安慰他说会有希望的。可是,这颗肿瘤长在自己的脑子里,它痛了闹了难受了,他的身体便跟着疼,呕吐,甚至昏迷。

善意的隐瞒,可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状况。

他拍拍脸,清醒过来。安糸还在睡觉。床头边放着电脑,地上洒落着他看不懂的数据报告和一些临床案例。上面的勾画涂鸦满满当当。旁边还有一些联系方式。

朱正廷轻轻合上门,他想,活着吧。
想活着,想看每天太阳升起时大地一片金黄,想等来年鲜花盛放时对安糸说声谢谢,想在这个对自己并不宽容的世间再多一点回忆。

一点点就好。他不贪心。

早上上班高峰期,电梯人太多,朱正廷让着赶着上学的邻居妹妹只好走了楼梯。下到一半的转角。蜷缩着蹲在石梯上的人让朱正廷心揪了一下。他蹲下身,伸手想要叫醒他。看着他露出来的一小部分侧脸。

他想起两个小时前的梦。合上眼,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就钻进他的鼻腔里,孩提和大人崩溃的哭声围绕在他耳边。

他看见妇孺无助的哭泣,孩子打针时的挣扎,情人互相抱着绝望的拉扯。

他又看到了一个人。他与周围大声宣泄悲痛的人不同,安安静静地站在病房门口,透过上面小小的玻璃口看着里面的人。

他凑过去,他看见了眼含泪水的黄明昊。同他的视线望过去。他又看见了自己。丑陋,羸弱,毫无生气。

朱正廷攥紧了停在半空的手,最终只是从他旁边轻轻路过。

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黄明昊抬起埋在膝盖里的脸,眼角猩红,嘴边一圈长出了青茬。下嘴唇被咬出了几丝血色。自嘲的笑笑。

一夜未归。队友都急了,刚到宿舍黄明昊就看见自己那脸拉得很长的经纪人。经纪人刘女士也接管过模特,接触的同性恋不再少数。接到范丞丞经纪人打的电话就赶了过来,她对同性恋见多不怪,甚至自己的艺人也有过几个同性案例,她不管黄明昊的性取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还记挂着以前的恋人。她只是感觉自己的权威有些受到了挑战。

越来越不听话的艺人让驰骋娱乐圈二十余载的王牌经纪人,脸上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于是她碾着细细的眉,踩着锋利的高跟鞋杀了过来。

黄明昊叫了声姐好就要上楼,她叫住他,语气严厉,“你玩一些小模特小网红,不闹事之前的玩玩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你要回头自寻苦果,让李小姐难堪了的话,你知道后果。”

他扶着旋转楼梯的把手垂着头没说话。

理了下自己刚做的头发,看着黄明昊的眼神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我能为你争取更好的资源,可你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黄明昊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扣紧,手背上的血管蜿蜒。声音却有气无力,“知道了。”

黄新淳洗澡完得知黄明昊的经纪人离开了,转到黄明昊的屋打探情况。只见那人正趴在床底勾着下面藏着的酒,面前的瓶子也开了好几个。他想问怎么了,一句话没开口就被一身酒气的人扑了上来。

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喷了黄新淳一脸酒气。他伸手在嘴前比了个嘘,“悄悄地,我们悄悄地,来,你陪我喝!”

“你偷偷喝这么多,被经纪人知道了还不骂死你。”

提到经纪人,他稳了下身形,半分之后骂了一声脏话,踹了一脚桌子,把自己重重的往床上一砸。

他打开手机,本想刷着微博消遣,热搜让他瞬间如电击,整个人炸了起来。

“谁他妈又给我整了一男的。”

黄新淳安抚他,“不过是凑cp消费热度罢了。你别生气。”

“我觉得恶心!”

“……”

黄新淳不说话了。黄明昊好歹当年是和朱正廷谈过恋爱的,怎么算他都不该来评价同性恋这事儿。

“老子有女朋友!”他气急败坏的冲着手机喊,黄新淳安慰着,“你这么喊,也没人知道啊!”

黄明昊消停了。拿着手机沉默了几分钟,突然手指翻飞的打着什么字。黄新淳见势不妙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死了,在黄明昊点击发送前眼疾手快地抽过手机。

“你疯了?你想私自公开?”

将手机扔到最远处。黄新淳递给他一瓶酒,“男人嘛,多大的事,你今晚喝一个就算了吧。”

他开了一瓶酒,觉得酒杯不够爽的直接拿着瓶子灌起来,黄新淳还没得及拦,他就半瓶下了肚。

他振臂嚷嚷着,“老子最他妈恶心同性恋了”。

黄新淳说别气了。“你当初不是和正廷哥也谈恋爱吗?不也是同性恋吗。”

黄明昊眼皮跳了跳,眼光闪过几丝轻蔑,“你懂什么!”吼出来后他尚有半分理智安静下来,望着手中的戒指喃喃自语,“我以为,就算不爱了。我也是唯一。”

“啥?”

“我以为我是唯一一个爱过的同性,我以为他同我一样,只是爱对方这个人罢了。没想到,他还可以接受别人,我们不一样,我没有不同。”

黄明昊打掉他想要扶自己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嘶声裂肺,“谁他妈是同性恋了?老子不是同性恋!”

步伐飘虚得随时要倒下一般,黄新淳赶忙上去要接住他被神志不清地一把推开。

“你别碰我。我他妈不是同性恋!不是!”

“好好好!不是,不是。”黄新淳看着他醉醺醺的模样焦头烂额,偷偷给队友发了信息,一边祈祷着大家快回来,一边祈祷着这家伙不要闹事。

他最后还是左脚绊右脚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中的酒瓶应声碎在了旁边。黄新淳心看着那玻璃渣子惊肉跳地拖着黄明昊的背把人往旁边挪。想拉他起来,他死活不动。两条大长腿一瘫,姿势如坐在地上哭着求大人抱的奶娃娃。

他张着嘴嚅嗫着,“我要……。”

他没听清的靠近了问,“什么?”

“我要朱正廷……”转过头,对着黄新淳的耳朵就是一顿念,“我要朱正廷,你帮我找他好不好?”

黄新淳看着他手中的戒指,心里酸酸的,眼底也跟着酸涩起来,他搂过他的肩膀,安抚道,“好。”

他又推开他,挣扎着爬起来,推翻了一地的杂志和手办,酡红的脸趴在桌子上。嚷嚷着,“我要找朱正廷!他答应过我的……我把他弄丢了……不,他把我丢了……”

黄新淳将东西收拾好,无意识嚷嚷着那个名字的黄明昊,一下子让他想到了当初追求朱正廷时一腔孤勇的黄明昊。

那天之后,事情既然捅开,黄明昊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若即若离的冰冻期迅速回暖。虽然只是自己单方面。但他觉得,很满足。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心意被看出,坦荡荡的追求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纯情之中。

他把所有的热情都压在了朱正廷身上。没有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说到要正式开始追求朱正廷时明亮的眼睛,好像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他问他,不怕受伤吗?
黄明昊只是俏皮的眨眨眼。“如果给自己留了后路,那我便是不够爱他。”他说着将黄新淳带给自己的零食接过手,“既然选择了爱他,哪能有所保留。”

他回归了高中生活,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这一切对黄明昊来说都太过枯燥。手机在入学第一天便被收掉,熬了一周,他终于得了手机,满怀期待的点开手机,置顶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小红点,他不死心的点进去又往下拉了又拉,试图刷新出一点什么,可结果是空空如也。

黄明昊觉得不行,当天买了个手机,在交手机的时候交一个,偷偷的藏了一个。

风风火火的和室友争抢着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点开手机也不管朱正廷是否想听,发了好几条语音过去。一开始是带着微微嗔怪的语气质问他为什么都不联系自己。后面几条语气就软了下来,带着鼻音的哼唧两声,他说,“朱正廷,一周多了。我很好,室友很好处,同学也友好。”

手机终于响起了提示音,他迫不及待的点开,朱正廷给他发了句注意休息。短短几字,内容已然不重要,他沉浸在朱正廷回复自己的喜悦中。

对方很快发来了晚安,黄明昊翻了个身趴着躺下,将手里贴着嘴小声道,“朱正廷,你不要不理我。”
“我那么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他想起上午同桌给前面那个女生买牛奶,递纸条。顿了一会儿看着没有回复的对话框,他又说,“我有时候想,如果和你一起出生多好啊。能够参与你的学生时代的那些人多幸运呢?我也好想参与,我也想,可以每天为你买早餐。”
最后寝室熄了灯,一片黑暗中,小小的手机屏幕亮着,黄明昊按下最后一句话。

“晚安。今天也很想你。明天也会很想你。”

朱正廷手指在那条语音上犹豫着该不该按下去,最后一句话让他心头一紧,酸酸涩涩的红了脸,他点开了那些语音,听着小孩躺在宿舍床上的悄悄话。

他默许了黄明昊每天晚上和他聊天这件事。
黄明昊后来发的往往是一些琐事,今天的老师如何,课程进度如何还有遇到了几个粉丝找自己要了签名。朱正廷看着他的琐碎的文字仿佛能感受到黄明昊在耳边念这些话。

他的信息发得勤密,又不知道躲藏。手机亮光吸引了宿管。第二个手机被没收。

他不死心,又买了个手机。室友说,你躲在被子下啊,或者,去阳台啊。

黄明昊觉得行。他躲在被窝被热出一头汗,又改到拿着小板凳在阳台聊天,蚊子被喂养得挺饱。

好在秋天来了。蚊子也没了,被窝里也不热了。但期中也来了。朱正廷主动提到了他的成绩。黄明昊如领圣旨,每日上课积极又专心。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没有基础不可能两周追上来,李权哲甚至比他考得还好。黄明昊在群里被其他几人打趣了一番,温州小机灵也翻船了。

那是第一次,黄明昊不敢主动联系朱正廷。

他找到丁泽仁说,朱正廷会不会觉得他不学无术。丁泽仁安慰他不会的,他又追问,我是不是真的考得很差。丁泽仁想了想,年级900多人,500多名。闭眼夸道,不差。

黄明昊嗷了一声询问着,“泽仁,我有些怕。他从来不会主动找我,我们这段关系,是不是注定就只能靠我维系了?”

每一次延迟很久回复的只言片语都让他觉得害怕。有时候他也想赌气试试,如果自己不主动。朱正廷会不会主动然而事实证明,朱正廷不会找他。哪怕他在群里活跃也不会找自己说一句。

他活力满满了两个月,在期中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被耗尽。他的语气委屈,“泽仁,我一点也不好。来学校的第一周,我失眠了,学校的饭我不好吃,我瘦了五斤,男同学都因为我的身份不喜欢我,除了李权哲我没有朋友。”
“我一点也不好。”

丁泽仁觉得心里密密麻麻的扎。黄明昊从不这么认真的放低姿态示弱,他一向秉持着有苦有累自己消化的原则。今天能说这些话,丁泽仁不能设身处地的想。他是怎样的难过。

他只得在睡觉前找到朱正廷,同黄新淳故意提高了声线,黄明昊最近瘦了,好像压力太大还脱发,也没有交到新朋友。

朱正廷停下收拾东西的手,看向门口的两人,丁泽仁干咳了两声,定定的看向朱正廷,“只有你能给他安慰。”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太爱你的孩子。他不求安慰不代表他不需要安慰。”

朱正廷心软了,主动打了电话给他。黄明昊很是激动的从床上弹起来,一时间没控制住音量。门被宿管敲响,第三个手机被缴之前他说,黄明昊抓紧道,“我好想见你。”

黄明昊的第一学期在与宿管斗智斗勇中度过了,被妈妈知道后教育了一个下午,但他不在乎,他想,终于放假了,他终于可以去见朱正廷了。

收拾好行李都买好了去上海的机票,朱正廷却说自己不在上海,回了老家马鞍山。

黄明昊气鼓鼓的被后知后觉追上来的妈妈带回去,被关在楼上直到第二天除夕。

他被放了出来,重新拥有了手机,在凌晨的鞭炮声响起之前,他给朱正廷打了视频。电话那头朱正廷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白色毛衣正在陪父母看春晚,收到视频的时候匆匆躲到卧室点了接听。黄明昊兴奋的声音传过来。他笑嘻嘻道,“一会儿肯定很多人跟你说新年快乐。所以我要提前给你打视频。”他扬起头看着外面的邻居小孩已经开始拿出仙女棒挥舞,他说,“朱正廷,新年的第一声问候给你。”

烟花炮竹开始响起,黄明昊跑到了户外的马路上,声音响亮,“朱正廷,新年快乐!我好想你!我要你一生喜乐安平。”

朱正廷看着镜头晃晃悠悠,背景音乐吵杂的视频嘴角上扬。自己这边也开始放起了烟花,朱正廷眼里倒映着黑夜中绽放的朵朵玫瑰笑道,“黄明昊。新年快乐。”

他止不住的笑了,怕他听不见于是更大声的问到,“你的愿望呢?”

朱正廷看着他干净清爽的脸和笑起来的眼睛,歪头想了会儿,“你考上三大就是我的愿望。”

“成!你的新年愿望一定会完成的。”他放了一个烟花,将镜头切到后,他欢呼,“看到了吗?好看吗?”

“好看。”

也许是烟花太美,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动容,以前跨年都与黄明昊在一起,这一次没有,身边缺了一个人,竟有些不习惯。朱正廷轻轻道,“黄明昊,这一刻,我还蛮想见见你的。”

他那边太吵了点,黄明昊又大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朱正廷当然没再说,黄明昊便缠着他说。

后来便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这是他们第一次各自在家没有去跨年的春晚,朱正廷窝在床上,他看着群里黄明昊炫耀与自己的视频通话和彼此的第一句祝福有些好笑的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打开手机黄明昊没联系他。

下午四点。他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未接。
不久后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那边小孩委屈的声音传过来。“朱正廷!”他猛地吸了吸鼻子,“你没说你们马鞍山也这么冷啊!”

朱正廷意识到不对,问他在哪儿,黄明昊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他有些底气不足道,“我包被偷了。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新年第一份大礼,朱正廷问了大概地址,拿了外套就去找他。

朱正廷下了车就在附近一路小跑着找人,昨夜迎来了第一场雪,新年街上无人,朱正廷每一步都踩在松散的雪堆里,落下一个个脚印。一片雪色里,他看见了那条鲜艳的红色围巾,黄明昊的手里该提着一个口袋。他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冷到了把脸埋进围巾里。

他喘着气走过去,呼出一团又一团的白气,黄明昊也看到了他,蒙着口罩的脸只剩一双笑得弯弯的眼。他扑过去抱住朱正廷。“我来啦!”

他终于来到了他城市,去看他成长的环境。那电话里的话。他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朱正廷训斥的话还没出口,黄明昊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戴在他脖子上,委委屈屈的开口,“朱正廷。不要把我弄丢了哦。”

评论(281)

热度(4862)

  1. 共4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