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陆

也许在下一个明天。

【何焉悦色】沙漠飞行

*被pb重发。

*存档。bgm:永不失联的爱

*成人礼。

“票呢?”

小陈翻了翻包,将花了市场价四倍的门票小心翼翼地递给他,“咯,您的票。”

焉栩嘉确认了上面的场次信息,收好票就坐在后面开始闭目养神。等小陈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车子平稳发动。小陈从前面探过头来,明知自己是不该问这些的,但好奇心壮人胆。

“嘉哥,这放假了第一件事不回去看家人,怎么跑去看演唱会啊?”小陈看了眼票价补充道,“还花大价钱买黄牛票呢!”

“别问,不许告诉经纪人。”焉栩嘉睁了条缝睨了他一眼,“不然我就不带你。”

小陈在这一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声应下,是是是。

帮自己的艺人买票完全是个意外,当时他正在帮女友抢黄牛手下最后一张门票,没留意焉栩嘉叫他,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他以为自己临了还要被开除,支支吾吾道:“嘉哥,我就……随便买的随便买的……”

“嗯,帮我也买张。”

“……哎?”他几乎是本能绷直的身体因为好奇而弓起“嘉哥……是要去徐一宁的演唱会吗?”

焉栩嘉啧了一声,挑挑眉。让他别好奇,末了让他帮自己也买一张,价格不计。

演唱会在五四青年节当天。

一个对于徐一宁来说特殊又既定的日子。

焉栩嘉细细想来,记忆里的徐一宁并不算是个聪明又心思浪漫的男孩儿。他在富贵之家长大,集万千宠爱和同龄羡慕于一身,又在乌托邦式鸟笼中养成,小小男孩儿不懂什么叫谨慎,所以的想法都坦荡荡,他以为世人会接受他真诚坦荡的模样,却没悟到外界只想看他圆滑世故,七窍玲珑。只有焉栩嘉知道,嘴笨的小男孩儿偷偷躲在被窝里看手机,又蹑手蹑脚跑到楼梯转角蹲着。亮晶晶的眼睛折射着手机屏的微弱幕亮光,最后汇在白嫩的脸蛋啪嗒掉在手机屏幕上。

焉栩嘉大概是从那时候偷窥到了“白痴美人”漂亮躯壳之下,哪有什么心事百转千肠的心机,只不过是个连哭都要躲起来的倔强男孩。

那会儿徐一宁还不是徐一宁,他叫何洛洛。

孤军而来,却不为自己而战。




“你好,我叫何洛洛。”年轻男孩子之间的初见都很普通,连回忆起来都只有平平无奇的语气,普普通通的介绍。那会儿青春期熬夜皮肤正爆痘,只想忙着下台卸妆的焉栩嘉没想过认真的打招呼,只想抬头看一眼点点头就算认识了。

那是他们不算严格意义上的重逢。

何洛洛刚取了美瞳,眼眶有些湿润的衬着原生的瞳色。两颗烁烁闪耀的黑曜石,长长的睫毛一盖,纵是再铁壁的人也不敢说绝不动容。

他的眼尾有点红,焉栩嘉猜面前化了精致妆容的男孩还不太会戴美瞳。

见焉栩嘉没有很快回话,何洛洛又说了一次,连嘴角笑起来的弧度都一样。

身后队友在叫他走,焉栩嘉钝了一会儿,礼貌点头:“焉栩嘉。”

再次重逢,何洛洛并没有认出他。那年节目后的匆匆一瞥,自己可能只是成了对方重要人物记忆里的绿布。

在训练营的食堂角落和练习室走廊未关紧的门,焉栩嘉总会下意识地用视线去寻他,偶尔也会有被对方无意转头时目光相交的场景。何洛洛总会以一个微笑看回去,下垂的眼尾和上扬的唇角盛了岛上第一抹春色。

何洛洛是个合格的颜狗。

焉栩嘉总能在何洛洛方圆两米之内看到型内各型各款的男生,共同点都是:长得好看。

当他主动找上自己时,焉栩嘉在内心小小的雀跃和臭美。果然自己还是帅的。

对外咋咋呼呼说自己有肌肉的人其实也很胆小。会在晚上路过他床位的时候趴在他床头,过长的袖子包住手,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地挠焉栩嘉的靠近下巴的被子,拿湿漉漉的眼神看他,压低了声线:“陪我去厕所好不好?”

偶尔焉栩嘉也会在走廊顶端看到半夜两点还在挑灯夜战的高三学子,脑袋已经一点一点了,还是揉揉眼强撑起精神。

高三了来参加比赛,对自己着够狠的。焉栩嘉一边腹诽,一边拿了酸奶在他旁边坐下互相讨论,解决一道问题,何洛洛就会哇地一声对他笑,小小的唇珠贴着贝齿,红艳艳的。

真是……脑袋空空的漂亮男孩儿。

后来对周震南提起何洛洛的时候,焉栩嘉擦了一下练习过后的汗水如此评价道:白痴美人。

“哇,这么说别人不好吧。”

焉栩嘉想了一下,补充道:“不是贬义。”

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懂得如何让人觉得他单纯又好骗的白痴美人。

白痴美人除了英语上不懂会来请教他,大多时候焉栩嘉觉得何洛洛更像无意穿堂风,搔过指尖,温暖无痕。他总能很好的把握与人的关系,自然的亲近却又有所保留的再同等分的给下一个靠近的人。

“何洛洛今天也对其他人露出了那样灿烂的笑容。”

——焉栩嘉上岛比赛的第13天日记。

何洛洛对食堂阿姨多打了一个肉丸笑弯了眼。

“那个人为什么可以看上去和谁都很好的样子?”

——焉栩嘉上岛比赛的第17天日记。

何洛洛在队友练习完后递上了节目赞助商的酸奶,只有焉栩嘉收到的是何洛洛常常去小卖部买的橘子汽水。

“他选了我。还不赖。”

——焉栩嘉上岛比赛的第19天日记。

何洛洛在被点名之前一直注视着的那个人从头到尾歪着身子躲着前面挑选人的视线。直到他终于听到了发起人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如释重负。还好,没人选他呢。

“白痴美人。”

——焉栩嘉上岛比赛的第23天日记。

何洛洛被人骂了之后躲在楼梯转角偷偷抹眼泪被撞破。

“看白痴美人掉眼泪,我只想看他哭更凶。”

——焉栩嘉上岛比赛的第43天日记。

淘汰赛宣布名次,二选一之后哭得一塌糊涂的哭包,眼睛又肿,表情又绷。引来了不少人后期的打趣:哭起来丑死了。

焉栩嘉的日记终止在食堂第十七次遇见了何洛洛。

第一阶段的比赛结束后,少了一半人的食堂空松了不少,何洛洛依旧是那个姗姗来迟的人,他拿了最后一份盒饭寻找一个看起来可以一起吃饭的人。

焉栩嘉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何洛洛训练服上的洗衣液味道从对面飘了过来。

何洛洛挽着高高的袖子,露出纤细的小臂撑着餐桌探过身,一点点的逼近,近到焉栩嘉看清他的睫毛根部部的那一点白色。

“嘉嘉。我喜欢你。”

同行的练习生被他没头没尾的话逗得捧腹大笑,有关系好的开他的玩笑,叫他别闹,又说他戏精上身。

焉栩嘉感谢这些嬉笑声,让他可以微微错开身垂下眼帘,然后像所有人那样开口:别闹。

对面不远处的一桌练习生传来长长的一声切,有觉得焉栩嘉没趣呆瓜的,有觉得没达到预期捉弄人的效果的。何洛洛直起身插兜,长长的啊了一声,尾音转了几个调,“我就说嘉嘉是营里最难泡的人了吧。”

他又歪了歪头,嘴角抿了抿又叹了口气松开,“早知道我该选真心话的。”

焉栩嘉在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后又梦到了过去,他像一尾缺水的鱼,被人扔在戈壁上无助拍打着鱼尾。努力醒来,胸口那种压迫感还在,他想要大口大口地喘气来缓解,却不得要领。

他常常在午夜梦回的夜晚反复消化何洛洛那天那个笑。他说他该选真心话的,从上而下看着他的眼底分明没了笑意却依旧扯开了嘴角的弧度。

睁着眼看着天花板的水晶灯。焉栩嘉想自己明天绝对会水肿,会很难看,化妆师会抱怨他不好休息,也许剧组要等到中午才能拍特写镜头。

他好像失职了,作为一个演员的自我管理。自己29了,徐一宁马上30了。他们都青春不再。焉栩嘉又在网上搜起了徐一宁的近况,他渴望从每一张徐一宁的近照里获取徐一宁点点滴滴的变化,一如他这五年每一次夜晚醒来。

站姐镜头下的徐一宁皮肤依旧很好,就是黑眼圈很明显,但那双星光熠熠的眼睛依旧灵动鲜活。

将助理给自己的门票放好,他又从柜子里翻出面膜,精致敷好每个边边角角,动作不太对,挤得精华液黏黏糊糊地流了一脖子。这种感觉让他觉暴躁,扯了面膜潜进水里嗤笑,大半夜的,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早晨八点,助理准时来敲门,带着提前买好的早餐,碰面的第一时间助理就发现了自己的艺人今天的黑眼圈更严重了。他只敢旁敲侧击,询问是不是失眠了?

焉栩嘉没理他,张口就问那天的假有没有帮他申请。小助理顺利被带偏,兢兢业业地汇报自己完成了交代的任务。

果不其然,焉栩嘉被化妆师小声埋怨了。在冰敷消肿的等待过程中,助理收到了回复,假请到了,但经纪人要他亲自解释去干嘛。助理纳闷,“嘉哥,那个,你们之前不是队友吗?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告诉经纪人你去给前队友助阵啊?”

焉栩嘉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小助理双手摇晃,“不是,我女朋友跟我说的。我绝对没有追星!”

焉栩嘉淡淡地从鼻腔挤了一个嗯音。

“还是你们真的像当年传闻那样真的不熟啊?”其实助理想说不合来着,可是想到焉栩嘉想去前队友的演唱会,也不至于是不合。

问题是不同了,同样的是,他依旧没等来焉栩嘉的回答。

中途休息的时候,经纪人给他发了信息。

徐一宁的经纪人为了第一次个人演唱会做得体面,正在收集圈内人的祝福,作为前队友,他也是邀请名单上的一人。

小事一桩且在情在理。

前提是如果他们不是一对分手7年的前任的话,这不过是寻常工作中的基本社交。但徐一宁显然没有对他现在的经纪人提过那段的感情。

助理从后面偷偷看信息,主动请缨,“要不要我帮您拍?”

“叮咚——”手机短信声音再次响起。还是经纪人。他希望他能给个面子配合配合,娱乐圈山不转水转的。

焉栩嘉抬头瞅见助理已经打开了摄像头,伸手怼住镜头。“不拍。”

“为什么啊?”

焉栩嘉笑,“你不是说我们不合吗?”

“那经纪人姐姐那边?”

“你自己解释。”

助理:???我总觉得你在记仇,可我没有证据。

……更何况这是记哪门子仇??

焉栩嘉拒绝配合。

前队友们除了他,应该都很配合地拍了这劳什子的旧人祝福,他大概能想到那天晚上热搜都是些什么了。

“创造营2019,十年再重聚”以及“焉栩嘉与徐一宁不熟”。

是什么时候开始传两人不熟的呢?

焉栩嘉想了想。最开始网上说他们不熟是在那个节目的第二轮淘汰后。

那一次的比赛在粉丝眼里是一个惊天转折,他和何洛洛从那儿以后在镜头前面几乎再没有任何交集,就连后来晋级时的拥抱都彼此心照不宣地越过了彼此。

焉栩嘉自认自己在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成年人都不及的理性。但过度成熟的心智现实载体不过也只是副17岁少年。他还没学会如何爱人,却先一步学会了如何冷落一个人。

所有都当食堂的那场笑话是逼仄训练中难得的一场气氛催化剂,营里开始说他是个开不起玩笑和宇宙直男。只有落荒而逃的焉栩嘉知道,逃避是因为恰好相反。

话音落在耳边之时,他有一刻心动。他不敢回看何洛洛的眼睛,怕自己看向他的眼里有一刻的贪恋,怕有些情绪就会决堤。

他不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他也不会为了感情而去冒毁掉自己追求好几年的梦,他不会,他知道同样怀揣坚定梦想的徐一宁,也不会。

可越是躲避何洛洛看向他时委屈的眼神越是厉害,何洛洛生一副温柔皮囊,却有个直性子。他讨厌别人对他藏着掖着,更讨厌一直打了直球却没有回应的焉栩嘉。

长期的刻意冷落让何洛洛心生烦躁。不由分说地将焉栩嘉拦在了绿色通道的拐角,何洛洛比他矮站了一截,仰着头问他为什么躲自己。

焉栩嘉知道自己说没有是解决不了这场你追我躲游戏的。他只是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像公演获胜后给予的第一个拥抱。

他说,因为有很多东西,你我都不能失去,而有些东西你我都不可以拥有。

何洛洛红了眼眶,“那是什么东西?”

“爱情和梦想。”他回答得简单明了。

何洛洛瞳孔颤抖着,抓着焉栩嘉的手渐渐松掉,最终只得慌张地挪开视线。

何洛洛在与自己对峙之前,甚至没有意识到两人的感情已经开始变质。

焉栩嘉想叹气,他后悔了。

“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若早知他当局者迷,焉栩嘉定不会点拨。

何洛洛不该卷入这场混沌漩涡的。

如果懵懂不知能让他快乐无忧,那也不错。可是这场没有结果的对峙最终还是脱离了他的本意。

那晚之后大家都说何洛洛好像成长了,见得最多次的下床被问到他怎么了时只是模棱两口的回答:好像有变化,又好像没有。

摸不透的心智大家只能心里权衡,但何洛洛和焉栩嘉两个人的疏远是过分明显的现实了。两人的共同好友也会在背后偷偷聚在一起讨论两个人怎么了,但结果都是:何洛洛那么阳光开朗的人,他都不愿意靠近了,焉栩嘉可能真的是个大冰块了。

焉栩嘉的朋友坐在最外围,替焉栩嘉不值,替他委屈地小声反驳,“他才不是难以接近的人。”

又有人争论,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小情侣闹分手啊?

有人跳出来控制场面,“开玩笑别开过了啊,很敏感的话题。”

朋友被一句话噎住,答不上来。太阳穴突突跳动,被人这么点拨,近来的种种表现在心里一点点印章。心里的紧张无法言说。

焉栩嘉和何洛洛的疏远越演越烈,他们在舞台不见,隔着好几个队伍的距离。采访被提起对方时眼皮都不抬。

焉栩嘉接到电话时,正在想怎么错开与何洛洛一起就餐的时间。

电话那头声音很急,还有点嗔怪。

何洛洛发烧了。

刚送去了医务室打退烧针。

焉栩嘉捏紧了手机壳嗯了一声,那边又气又急,“你现在过来还能赶得及在他醒来之前看看他。”

最后那人沉下嗓子道:“既然托我天天照顾他,又偷偷让我当中介人送各种补品和吃的,那你怎么就不能来看看他了。你那么在乎他,又何必将他推开。”

“看着他和我越走越近,你会比较开心吗?”

我会比较开心吗?

与何洛洛老死不相往来会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不是。

他在去练习室的路上掉头狂奔赶来。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衣服也垮了半边肩。

想抱他,想亲他。

这种冲动鞭挞着焉栩嘉一路狂奔。

在他醒来之前。焉栩嘉想要亲吻他。给自己懦弱结尾的初恋编织一个美梦。

少年来得气势如虹,打开病房门了却突然没了底气。

他的吻最后只落在了额头。

何洛洛付诸滚烫感情的初吻,他还不配占有。

“我装睡不是为了让你偷亲我额头的。”

在焉栩嘉再一次做逃兵之前,何洛洛抓住他转身的手腕。

焉栩嘉觉得自己的腿有些抖,或许是来时跑得太急了,又或许是为接下来不再受控制的感情爆发。

顺过他扎着针头的手背,焉栩嘉坐在床边摸他因为发烧滚烫的耳朵,“你知道有些东西无法隐藏的。就像天热了会出汗,生病会咳嗽。”

“那我就带你饮冰,喂你吃药。更何况……”他又软了声音,“焉栩嘉,这一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焉栩嘉捏他发烫的耳垂,嫣然一笑,“真拿你没办法。”他猫下腰,鼻尖相抵,光辉灿烂的未来和触手可及的恋人,他两个都要握在手中。

“你说不要后悔的。”

他们在消毒水弥漫的房间交换第一个吻。

很多年后。

带着5月尾巴燥热体温和唇齿间滚烫气息的吻印在少年同样滚烫的心上。

焉栩嘉依旧记得何洛洛被自己亲吻时忘记闭上的眼睛,晕红的脸颊,还有扑通扑通悸动的心。

他们在这个吻里忘了这个世界并不宽松,娱乐圈的未来,也并不坦荡。



属于十一个男孩的出道夜狂欢到底有多精彩,焉栩嘉不记得了,他搜索了脑中所有记忆,最后只停留在满天纸花和彩带下,何洛洛与众人挥手,随笑随颦百媚生。

大灯打在他身后,他被人搂着回过头,头顶沾上的金条碎片从脸侧抖落,飘飘扬扬落在地上,落在焉栩嘉心上。焉栩嘉与最后一个人拥抱完,那人撞他肩膀,“去抱他啊。”

焉栩嘉噙着笑摇摇头,“再等等。”

直到观众开始散去,焉栩嘉在人群中拉住何洛洛的手,那人微惊,张着天生漂亮的微笑唇问他去哪儿,一声惊呼连带着疑问都听起来可爱几分。

今晚是他们在节目组住最后一晚,所有人依依不舍地拥抱、离别,最后往宿舍去。焉栩嘉拉着何洛洛往反的方向跑,半夜三点的郊区热情消退,小巷子里安静偏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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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前一晚,焉栩嘉从剧组连夜逃离,坐了红眼航班,到达好不容易从粉丝手下抢过来的酒店房间时已经是凌晨4点过。焉栩嘉看着手表,索性放弃睡觉。在酒店连着洗了三次头两次澡,喷了不少发胶和香水,整得卫生间烟雾缭绕。

早上八点。焉栩嘉最终选择了放弃对着镜子系了快一个小时的领带。小陈来送早餐,看着他的着装惊掉了下巴。快五月的天,一身西装裹得熨帖,连袖扣和方巾这种细节都有好好照顾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明星立刻要前往金马奖颁奖典礼。

但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将早餐一一摆好,才叫人出来吃饭。焉栩嘉叫住他,“你觉得我这身怎么样?”

小陈反复确认,“嘉哥,您今晚是去看演唱会吗?”

焉栩嘉对着镜子又扯了下领口,“不明显吗?”

……有点太过明显了,甚至是显摆了。“可是没有人会在演唱会穿这个吧。”

焉栩嘉停下挑皮鞋的手,“那该穿什么?”

说出来有点丢人,焉栩嘉被小陈挑了一身黑,戴着口罩鸭舌帽,就差戴个脸基尼防止被拆穿了。来看一场前任的演出,他怎么会变成如此躲躲藏藏,焉栩嘉在排队进入会场的队伍尾巴叹到。

可怜的小陈最终还是没能和女朋友一块,票被焉栩嘉抢了去,只能苦哈哈地在他身后抱着女友要他赔罪而收的各式各款应援棒手幅和礼包笨拙的前进,他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在场的站子之间来回排队。好不容易全给女友要求的都领齐了才来找队伍中央的焉栩嘉。焉栩嘉碾了眼皮,“去,排队去。”

小陈:“……”

太过冗长的排队时间让女孩们开始急躁,无聊之中生八卦,一个20来岁模样的红头发女生抠着自己的美甲道:“我们一宁年龄不小了,前段时间被爆出恋爱。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然是假的啦!”一个黑头发看起来年更小的女孩跳出来反驳。同行的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同情地剥白,“虽然作为粉丝在网络上给他洗白,但其实只是自欺欺人,我们心里谁不明白?”

“一宁今天就30了,怎么可能一直一个人。”

“可是……”黑头发女孩快哭了,她还想辩论什么,红头发女孩一口打断,“反正不能和我们在一起,没公开之前姑且骗骗自己。”

焉栩嘉知道那个恋爱信息。从去年九月份开始传起来的。绯闻对象是个漂亮的女演员。碰巧和焉栩嘉一起演过戏。

他在看到绯闻之后的夜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就快要神经衰弱之前偷偷打扰了她,女演员只是好笑又好气的回复,她有地下恋人,但不是圈内的。得到了消息的焉栩嘉,失眠头痛,不治而愈。

没有和那位谈恋爱,但徐一宁肯定恋爱过这件事,没人比焉栩嘉更清楚,那时候的两人天天提防着被人看穿而不敢在台面上互动,一直提心吊胆到组合解散。

合同终有终止的那一天。时间将其翻到了最后一页。他们不需要再想如何在镜头下规避,却忽略了更大的问题——分离。

热恋期的他们也曾满满自信,拍着胸脯告诉为数不多的知情者,“我们的感情就算分开一百年,回首依旧如初恋。”

现实却远比不满20岁的两个大男孩儿想得要残忍得多。两人回到了各自的公司,回到了各自的团队。身边形影不离的人变了。他们不能再午夜相拥而眠,睁眼道第一句早安。

越来越繁忙的行程却没有使两个人火起来。随着后起之秀的崛起和粉丝热情的消磨,他们开始回到了之前很少人提到的状态。

何洛洛打电话给他,他说有人邀请他上综艺节目,做主持。有女生搭档。他说得很平缓,努力使这句话听起来就像顺嘴一提,可他们心照不宣,这是注定要安排炒绯闻的。

何洛洛提前告诉自己不过是怕到时候他伤心。

两种层面的伤害。

这个节目国名度很高,哪怕是上去就露脸,也能火一次。

焉栩嘉轻轻应着,“那很好,你去吧。”

何洛洛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他说要不然不去了,焉栩嘉加重了语气,“你要去。”

“徐一宁,你必须去。”

他叫他徐一宁。不再是为了别人为了团队的何洛洛。

你应该去属于你的远大前程,看你的秀丽江山。不该为了我脆弱又不值钱的自尊心而停下脚步。

“谁都不可以放弃梦想,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焉栩嘉的团正式解散了。公司的合约却还没满,他被安排去各大剧组演男二,饰演一些不够饱满的角色和边缘化的衬托。同年,徐一宁主持的节目大受欢迎,徐一宁在第一期跳的舞,惊鸿一瞥,开启了他的一线资源道路。

拿下金九银十双封时,焉栩嘉没有打电话给他,只是发了条短信说恭喜。他拍死了一只正在吸血的蚊虫,掌心沾上的是自己红艳艳的血。

公司的不作为让焉栩嘉也曾崩溃过,在和徐一宁打完电话后的被窝里。夜晚的枕头都是泪痕。他想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打算告诉新篇章刚刚开始的徐一宁。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也会哭。他终究是太看得起了自己,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韧。

他也无理取闹过,质问徐一宁为什么回他信息晚了,为什么和别的人走那么近。他深知自己在无理取闹,却没法理性体谅忙得晕头转向的徐一宁。

徐一宁依旧脾气很好的样子,总是躲在人少的地方压低了声量一遍遍哄他,承诺下一次秒回。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徐一宁从外国回来,他刚结束一次新歌录制,为了多处一天,熬夜飞回,焉栩嘉提前知道了行程,却将自己本可以延后的行程提前。就快无戏可拍,他却死撑着说剧组很忙。

徐一宁说没关系,偷偷制造惊喜去剧组探班,却撞见与人喝酒的焉栩嘉。

“如果觉得和我在一起觉得累,那就分手吧。”这是徐一宁离开时的短信。

焉栩嘉喝得不算多,但也脑袋发沉,看到短信太阳穴直跳。徐一宁温暖大方好说话,却对感情执拗得要命。他从不说分手这种气话。

徐一宁是被焉栩嘉从背后拥抱惊醒的。还带着酒味的人一路酒驾回来,急急忙忙地开门开灯,看到床上弓起的一小包,狂跳的心才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脖子上有湿润的触感,徐一宁想转过身,焉栩嘉却抱得他很紧,无法动弹。

“不许说分手。”他抱着人用命令的口吻,一句话却说得磕巴,“不分手。”

“你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徐一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湿濡一片。是汗水也有泪水。

他垂下眼睫。“嘉嘉。你不要推开我。”

徐一宁不愿去想这段感情是否足够长久,他只会想,如果焉栩嘉不推开他,那么,他也会一直陪着他。

他多么要强又霸道的一个人。可以狠心分手,说散就散,却不允许焉栩嘉不够难么的爱他。

“要最爱我。”

这是他与公司的最后一部戏,偏远的古装剧剧组设备有限,焉栩嘉好不容易托人带了点酒进来,一个人坐在森林草堆上看星星。

投资人正好前来探班,从他脚下的山路上来。他两是见过的,接到这个剧本不错的戏,投资人的青睐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焉栩嘉没拒绝她在自己身边坐下的话。

投资人有一头扎眼的亮色头发,搔了搔头发,她问,“有喜欢的人吗?”

焉栩嘉沉默。

“那就是有咯?”

她又问他,真的喜欢吗?永远喜欢他吗?这辈子非那一个人不可了吗?

焉栩嘉想说是,话到了嘴边才发现开口远比想象的难。若四年前意气风发时你问他,他会坚定又果断地回,是。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资格说是。

投资人笑笑,给了他一张明信片,“你完全能火,只要有足够好的意愿。爱情是什么?在前途面前,不值一提。”

意思不言而喻。明信片塞到手里,焉栩嘉盯着天上一轮弯月,他想到了第一次在破旧宾馆,用瘦削身体接纳自己的徐一宁,那日打在他皮肤上的月光是不是也像今晚这么冰凉?

好像不是。

记忆里的温存,徐一宁贴着他的肌肤是温热的,落下的眼泪也是滚烫的。徐一宁漂亮的眼睛哭泣着,他说,“要最爱我。”

未及十八的焉栩嘉应了他,好。

和公司的解约官司正式打响,焉栩嘉并没有找到下家,毫无底气,那晚的拒绝让他失去了潜在的资源。

徐一宁看到解约官司的信息还是通过微博。他急匆匆地撇下一众工作人员往焉栩嘉宿舍跑。

他敲门,累得直不起身,焉栩嘉拉开门,穿着随意的背心裤衩,背后的宿舍一团乱麻。有空斜歪倒的啤酒瓶,也有撕开的方便面包装和一些垃圾食品的残壳。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在拍摄节目mv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跑出来干嘛,快回去,还来得及。”

“乒!”徐一宁一拳重重地砸在焉栩嘉的颧骨,毫无抵抗意志的人向后踉跄摔倒,撞散了一地啤酒尸体。

徐一宁甩上门坐在焉栩嘉腰侧,垂着头。

温热的液体打在胸口,沾湿薄薄的衣料,焉栩嘉捧起他的脸,“我的白痴美人,怎么又哭了?”

“你才是白痴!”徐一宁低低吼了出来。

焉栩嘉又道:“你应该继续做你什么都不懂的养成系偶像,只要漂漂亮亮的就好了。”

他哭得更凶了。

“曾经我觉得我能担得起你的未来,原来我不能。”他苦笑着,拉过徐一宁的手,在他挣扎激动之前强势地摘下那枚廉价指环。

“你干什么?”徐一宁红着眼抢,“你还给我!”

焉栩嘉用力往外抛去,连体面的微笑也不想给。他说,“分手吧。”

荣光不能摧毁的东西,自尊心能。

爱得热烈真诚,抵不过无能为力的年纪。

徐一宁走的时候只是很安静地问他,不爱了吗?

焉栩嘉摇摇头。爱。

徐一宁点点头。又问他有哪里做错了吗?

焉栩嘉又摇摇头。

徐一宁没有错。

是十八岁的他们不该在一无所有的年纪妄想将一切拥有。

七年。

焉栩嘉扎头演戏,从小角色混到主角,一点点走红,在去年拿下影帝头衔。

徐一宁的组合也解散了,他不再用何洛洛这个名字。徐一宁有了更广阔的天空。

在娱乐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方,两人却始终不再相见。


如果再来一次,焉栩嘉依旧会选择放手。熬过无能为力的年纪,才有爱人的资格。

伴随着哀嚎声小陈终于进场找到焉栩嘉时感叹,好在他跟着买了一起的连座,反正焉栩嘉买单,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两人戴着口罩坐在第二排,前面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完全挡不住什么,倒是一米八几的焉栩嘉坐得过分挺拔,挡了后面的人,引来了小声的不满。小陈向后面的姑娘赔笑,又看周围姑娘都开始掏应援棒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东西。女友特地塞给他要他舞的东西。焉栩嘉投过来注目的眼神,他错楞,“干嘛?您也不会用的吧。”

“谁说我不用?”

“……”

小陈看着和平日不苟言笑的艺人举着应援棒和其他人一样慢慢舞了起来,配上口罩之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过分好笑了。他第一个音刚笑出声,焉栩嘉的低音炮就从唇缝间蹦了出来,“再笑下次不带你。

小陈安静如鸡。



大灯熄灭,舞台中央的灯集中到了一个地方,要开始了。

屏幕上的宣传片停了,Vcr切换,每一张都是老面孔。Vcr全部展现完,巨大的logo之后是徐一宁第一场个人演唱会的主题——永不失联的爱

金马影帝得奖当晚,记者问他恋爱观是什么。

29岁的焉栩嘉:初恋终身主义者

“初恋是?”

“姓徐。”

开场秀是集体穿着白色衬衫的团舞,人群最中间唯一一抹红色分外鲜艳。粉丝的激情到达了最高点,大家挥舞着荧光棒大声尖叫。

“徐一宁!”

“徐一宁!”

“徐一宁!”

焉栩嘉取了口罩,和周围一起叫出他的名字。

这是属于你的黄金时代。这有你的远大前程和年少梦想。还有你回归待领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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